記得一場與魔鬼的交易

 2009-02-13中國時報【孫瑋芒】


 「我要是發現你不行,我不會把你放在廁所旁邊的位子,我──砍你!」

 

 壹傳媒主席黎智英,數年前在一次聚餐時,向手下各主管如此說,並且縱聲大笑。我那時也在座。乍聞馬英九總統核心幕僚的金溥聰接受黎智英之邀,確定出任壹傳媒電視行政總裁,勾起了我在壹傳媒工作的回憶。那是一場與魔鬼的交易。

 

 壹傳媒的核心賣點、基本路線,就是由滿足閱聽人的窺視癖獲得利潤。周邊的其他裝飾:慈善、文化都環繞著這個核心賣點。壹傳媒的運轉,最上是由黎智英的魔鬼式管理帶動,最基層由無所不在的狗仔隊所落實。

 

 魔鬼式管理極有效率,也極為無情。黎智英很擅長禮遇知識分子,為了物色中意的人才,他會多次與你餐敘,開出同業瞠乎其後的條件。等到他發現你不合用,就毫不留情的「砍」你。看待人的時間維度,只有現在,沒有過去,也沒有未來。不會感念你過去為他做了什麼,也不會估算你未來能為他做什麼,只計算你當下能為他做什麼。有一次,黎智英提到一位被他開除的主管,不客氣的指名鞭屍:「那個某某某,他就喜歡扮高深!」

 

 台灣許多企業,奉行「向心力管理」,以厚待員工來激發工作熱情、開發工作潛能。黎智英的魔鬼式管理,使得他一人之下的所有員工,從主管到基層,鎮日面對「隨時被開除」的恐懼,從而奮不顧身地成為工作狂。他手下的主管,也必須把這種魔鬼式管理施加手下,否則自己會成為黎智英開刀的對象。

 

 因為壹傳媒的核心價值觀:窺視,違反一般人的價值觀,故黎智英必須對手下的人從精神到行動作一番徹底改造。不認同壹傳媒的基本路線,就被視為紛歧分子。

 

 作家董橋對我說,進入壹傳媒之後,他歷經了一場「精神抄家」。

 

 我所受的教育是寬厚待人,奉命執行「隨機砍人」的任務時,覺得好像在為自己找一份《水滸傳》描述的投名狀:要入夥,納一個人頭來!或者,我進入殺人電玩的情境了:多殺一個人,就增加一個生命數值。當初被壹傳媒物色為主管時,我內心想的卻是《水滸傳》裡阮小五和阮小七對梁山好漢的話:「這腔熱血,只要賣與識貨的!」

 

 黎智英把「顧客至上」的原則奉行得非常徹底。他深知媒體商業運作的成功要領,他強力要求部屬貫徹這個原則。他深知顧客群的人性陰暗面:喜歡看到別人,特別是名人的不可告人之事,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。喜歡知道自己在偷窺時,社會上有眾多共犯,他是不寂寞的。

 

 想想那些受狗仔傷害的個案,由於醜聞曝光,有人家庭破裂,有人結束職場生涯,有人被封為淫娃,有人在面對朋友好像犯罪的人被鯨面。

 

 黎智英的理由是:這個社會太偽善,壹傳媒就是要揭發社會的偽善。不要怪狗仔隊偷拍,要問你自己為什麼要做這種事?是的,在黎智英的「明日帝國」,他就是上帝,就是法官。

 

 狗仔相關主管們為了達成不可能的任務,走在刀鋒邊緣。最惡劣的情境就是,儘管他已經離職,由報導而產生的加重誹謗、妨害祕密官司還在經年累月纏訟。

 

 不論黎智英經營的是平面媒體還是電子媒體,他都是黎智英。進入壹傳媒,對我個人來說,雖然這場「與魔鬼的交易」早已結束,我審視當年的自己,再套用一句美國電影《魔鬼代言人》中魔鬼的台詞:「虛榮,是我最愛的原罪。」

 

 金溥聰,我的政大新聞系學弟,恭喜你了。

 作者為作家,曾任職壹傳媒

 

 

 

 

  剛好最近想寫點跟現在媒體有關的感想,就看到以前認識的人發表的文章,那就藉它從這寫起吧。(os : 我就想當時你為什麼會滿腔熱血不顧一切的往那邊奔去~那邊不適合你你沒看出來嗎)

 

  在壹媒沒來之前,台灣報業確實很陳腐鬆散,記者無論多混也可以在各方呼風喚雨,更多時候像是在為消息來源作新聞而不是為了社會大眾,皮和神經的確都沒怎麼在繃緊。蘋果的全新機器全彩印刷圖大字少外加呈現方式大膽犀利,視覺上豐富刺激,也確實揭發了一些正規報社不敢披露的新聞,有時也不得不令人肯定。然而不顧當事人感受製造話題的手法卻也比比皆是。

 

  例如一個還沒有查證確實的事件,管你是不是真的,先把只是可能的原因拿來作文章再說,凸顯其中不堪的、可以成為話題的部分放大報導,營造成為焦點,還可以趁機誘勸當事人出來開記者會澄清,製造另一個高潮,用這種手法炒作新聞,廣大讀者反正也傻傻分不清楚,看看笑話、看看熱鬧(好像真有那一回事耶),跳入消費別人辛酸的共犯結構,引進幾條心靈垃圾。

 

  媒體打著讀者有知的權利的冠冕堂皇藉口,追殺別人的私生活,我總是在心裡想說:讀者哪來的權利去知道人家這些隱私啊?誰有資格去踐踏別人的人生哪?24小時無休無止的跟拍,對當事人構成極度的騷擾,要人針對莫須有的問題作回應,還聲稱是因為閱聽大眾有知的權利,難道沒有拿著雞毛當令箭,難道沒有太超過了?

 

  然後,當人們看慣了八卦新聞中的標題字眼,日常用語也跟著不露骨就不行了起來,一個女生穿低胸服裝,就勢必要用「爆乳」來形容才算到位,才叫沒有隔靴搔癢,「露胸」這兩個字就顯得太弱,被列為上一個世紀過氣的用法(有個六年級後段班的問我這兩個詞有什麼不一樣,啊哈,我答不出來呀 ~"~),人們不知不覺的,習慣了重口味。然後電子媒體紛紛把綜藝節目規格帶入主播與新聞旁白,用購物頻道主持人的語氣介紹一條條嘖嘖稱奇的奇聞,若想要簡簡單單聽一條中規中矩、不做作的新聞,才是真的成為奇聞了吧。

  順不順眼耳是另一回事,重點是,真相這東西已經被綁架了,真相已經不重要了,打著真相的招牌,讓世界充塞了媒體暴力和傷害,用偽善的動機揚言揭發別人的偽善,這種荒謬景象倒變成另一種真相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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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  waylon93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(0) 人氣()